赞助会员
- 主题
- 0
- 回帖
- 0
- 精华
- 0
- 积分
- 2
- 爱豆
- 0 个
- 性别
- 保密
- 注册时间
- 2014-9-28
- 最后登录
- 2014-9-28
|
扬中市一家工场的熔喷布生产线。 （阿铖/图）
（本文首发于2020年4月23日《南方周末》）
两月间，熔喷布售价从每吨2万涨到每吨五六十万。疫情中全国新增的熔喷布企业2／3聚集在扬中，多达近900家。
“投个二三十万，一个星期就回本，一吨布卖几十万，谁不心动？”最疯狂的时辰，做这行甚至不用自己造布，卖零件、卖质料都可以赚差价，甚至那些调机械的徒弟，调一次就能赚一万五。
政府叫停后，很多小作坊比来脱胎换骨了，就等着外地过来的收机械。交货常常在清晨今后，除了装备还拉一些此外工具作保护，先转移到浙江这样的周边省份，再加价卖到其他地方。
“中石化99/175/25熔喷布，高规格，69W一吨，每吨定金2万，可隐语视频，需要的速度加我。”
2020年4月19日晚十点，在一个名为“布料高端内部资本”的微信群里，有人发了这样一条信息。随后短短五分钟，类似的消息不竭弹出。
有人问了句，“能给个电话吗，想看货”。微信随即提醒，“你已经被群主移出了群聊”。这是一门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买卖，一旦密查小我信息，便会被拉黑。曩昔两个月，在百度贴吧和各类微信群里，类似的叫卖，以天天上千条的频次革新着。
熔喷布是N95口罩、普通医用口罩的焦点质料，用于口罩中心的过滤层，被称为口罩的“心脏”。作为一种化工产物，它以每卷重量计件，“175/25”指宽度175毫米，每平方米25克，“99”则指可以过滤99%的非油性颗粒物。
一位熟悉石化行业的采访工具说，曩昔熔喷布主如果民营企业生产，利润低，没什么厂家做。疫情以后，中石化、中石油才起头投入大型的生产线，在“国字头”入场前，有个时候差，这些小企业和家庭作坊就在这段时候差里疯狂滋生。
江苏扬中，就在这个时候差中被冠以“熔喷布之乡”的称号。这是一座具有34万生齿、位于江苏省中南部的县级市。
2020年4月16日，当地政府公布对一切熔喷布生产企业停止停产整理。此时，做这门买卖的扬中人已经疯狂敛财两个月。在闸门拉下后，这一产业并未偃旗息鼓，而是悄悄向全国多地黑暗转移。
价格暴涨30倍
据扬中市场监管局数据，停止4月10日，触及熔喷布生产、销售的企业为867家，且几近满是疫情发生后新注册或变更经营范围的。天眼查数据显现，疫情中全国新增熔喷布相关企业1250家。也就是说，新增的熔喷布企业2／3聚集在扬中。
家住扬中的建材商龚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当地很多企业都改头换面干起熔喷布买卖，很多小作坊是靠采办图纸零件、自己组装机械来生产熔喷布的，产出的布良莠不齐，但只要能让机械转一天，到了薄暮就有人来收货，来的人大多是一样嗅到商机的“倒爷”，几十万货款，满是现金买卖，“很多是转手就加价卖其他人”。
这甚至催生出次级产业，有人专门做“拉群买卖”，以买卖熔喷布的名义加微信，人多了就建群，然后在贴吧微博上宣传。想要进入上述这些卖货群，必须付一笔入群费。这些群里一样少不了“倒爷”，不明来历的货到了这里，又都贴上了“中石化”“高规格”等项目。
这样的气象，源于口罩需求的大幅增加。自疫情爆发以来，中国的口罩厂商在短短2个月内新增了近两万家。激增的口罩厂致使上游原材料价格疯长，其中熔喷布的售价从往年每吨2万元，暴涨到现在每吨五六十万元。
从口罩欠缺，到口罩厂井喷，再到熔喷布价格暴涨，这条因疫情而逐步向上倒逼的产业链，在曩昔两个月里斩获暴利。熔喷布的疯狂，只是疫情打破市场供需后的冰山一角。
扬中人孙易用“新冠病毒”来描述熔喷布买卖在当地的传布速度。
“投个二三十万，一个星期就回本，一吨布卖几十万，谁不心动？”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在最疯狂的时辰，做这行甚至不用自己造布，卖零件、卖质料都可以赚差价，甚至那些调机械的徒弟，调一次就能赚一万五。
孙易此前对熔喷布行业一无所知。他原本在车床厂上班，腐败回家祭祖，看周边人凡是做过熔喷布的，都赚了钱。他是学机械身世，就随手起头做熔喷机的模具买卖，从苏州买返来，再加价卖给当地的小厂子，用来组装生产线。
像他一样，大部分做熔喷布买卖的扬中人，此前对这个行业都不领会。
李长明原本经营一家小家具厂，但疫情时代一向没法开工。为了创收，他起头想其他法子。3月中旬，他看到身旁有朋友做熔喷布，挣了很多钱。因而和亲戚一路凑了两百多万，从张家港告急购入6台熔喷布装备，间接在自己之前的厂子里开工。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虽然他也清楚一条成熟的化工生产线需要很多手续，但为了尽快挣钱，他只办了一张经营答应证就开工了。
各类靠熔喷布一夜暴富的故事，曩昔两月来在扬中坊间广为传布。
原本做厨具买卖的王小勇，也是听说他人赚了很多钱，才了局干熔喷布。他先买了两条生产线，后来和同学朋友一路，又投了五条。与李长明分歧，他们什么证件都没有，间接挂靠在朋友的公司里，厂房也是按天租的。
王小勇说，他们那时生产的熔喷布，每批大要只要七成能用，每吨能卖35万-40万。别的还有三成成品，按每吨1000元卖。机械转一天一夜可以生产一百多千克熔喷布。
“早上做完，早晨就有估客来收，外地估客只要把布放在小货车上，就把现金给我。”王小勇说，他算下来天天能净赚3万-4万。
“拼装机”的奥秘
像李长明、王小勇这样，已经算当地投入熔喷布产业的大户了。很多人早期只投资了四五万就起头生产，据李长明先容，最起头一台机械只卖两三万元，由于做的人越来越多，很快涨到了二三十万一台，作为熔喷布首要生产质料的聚丙烯1500也从8000元涨到了四五万一吨。
与生产口罩分歧，熔喷布有一定门坎，仅一套正规的原装生产线，本钱常常就接近万万，从调试到投产也需要时候，医用材料的生产车间常常需要无菌情况。这些都不成能在短短一个月内预备安妥。此前中石化公布建立熔喷布生产线，10条生产线的总投资就接近2亿元。
庞大的本钱差别，源于扬中大量小企业采用的是“拼装机”。龚宇说，在当地，很多人都是先买一台机械，再找模头、螺杆机、空压机等配件，依照网上找来的图纸自己装，以后花钱请工人调试，就能生产。自从身旁很多人都起头做熔喷布以后，他也查了些材料，成果发现这类机械生产出来的，底子不是严酷意义上的“熔喷布”。
熔喷布，全称熔喷无纺布。中国纺织业协会的公然材料显现，医用口罩一般采用三层无纺布结构，其中里外两层主如果用纺粘无纺布，中心的夹心层就是熔喷布。纺粘无纺布与熔喷布从原推测工艺完全分歧，前者采用高溶脂聚丙烯，溶脂范围首要在31-44，而中心层选用超高溶脂聚丙烯，溶脂要求在45以上，两者的纤维直径也完全分歧，前者要求在20微米左右，而熔喷布的纤维直径只要2微米。
生产熔喷布一般选用1500商标的公用料，但这类料在很多“拼装机”上用不了，且由于1500的价格相比其他商标的材料更贵，很多小作坊就挑选更廉价的2040商标纤维料取代。
这两种材料之间存在一定差别。早在4月10日，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、中煤化就曾专门发声明，夸大2040等商标纤维料首要用于纺粘无纺布，公司从未向任何客户昭示或默许这类材料可用于熔喷层无纺布，公司对不妥利用发生的结果不负任何义务。
但据龚宇先容，扬中早期很多厂家用的就是2040质料，由于用的人多，甚至致使它的价格也不竭爬升。别的，要生产熔喷布，还要在质料中增加驻极母粒，经过驻极处置来增加静电吸附感化，从而进一步进步过滤性能。但小作坊为了节省本钱，常常都省略了这个环节。
龚宇从一路头就对熔喷布买卖比力抵抗，他感觉这类官方集约的生产，又用在口罩这样关键的物资上面，轻易失事。“很多人都完全不懂这个行业，啥都没干过，上上网、看看公众号、买点配件、找人装个机子，就起头干，出来的工具你感觉能用吗？”
由于受不了亲戚朋友不停找他乞贷、拉他入伙，龚宇曾在微博上写文章曝光这类乱象，他是以遭到一些朋友的恶语相向，有人以为他不乞贷就算了，还要断人财源。
可在扬中，清楚这些究竟的并非龚宇一人，孙易对南方周末记者说：“我们的生产工艺，临时只能算无纺布，但却卖着熔喷布的价格，大师都心知肚明。布估客来收买时出几十万的价格，现实上是由于小的口罩厂，买不到大型熔喷布企业的货，不得已买我们的布。”
今朝没稀有据统计扬中究竟生产并销售了几多无纺布。据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预算，扬中此前的熔喷布日产能已到达70吨，比全国首要央企此前公布的总产能还要高。
4月10日，扬中市场监管局对当地八家熔喷布企业的抽查成果显现，其中只要3家企业的产物，细菌过滤效力合适95%以上的标准，过滤效力最差的唯一39.4%。此外，若依照《YY0469-2011医用外科口罩》的相关要求，八家企业在“分解血液穿透”这一项上全分歧格。
悄悄舒展全国
扬中的疯狂一向延续到4月16日。当天，扬中市政府发文称，从4月10日起，全市已起头整理熔喷布生产，并于15日对一切熔喷布生产企业停止停产整理。
隔日，中石化经过官方微信公布打假声明，称中石化今朝的熔喷布日产量仅为16.5万吨，且依照同一摆设，均为“定向供给”，从未拜托给其他单元或小我销售。“看到谁倒卖中石化熔喷布，二话不说，报警！”
眼下的扬中，已看不到曩昔两个月的热烈气象，但疯狂的买卖仍在潜行。
王小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他的机械到4月7日才调试成功，也是从张家港买的，投产一个星期就被叫停了。自4月16日政府发文后，他已经把自己的两台机械卖给了他人。
虽然政府实施了强力管控，在高速收支口严查装备运输，但仍有人铤而走险。龚宇说，很多小作坊比来脱胎换骨了，就等着外地过来的收机械。据他领会，交货常常在清晨今后，除了装备还拉一些此外工具作保护，先转移到浙江这样的周边省份，再加价卖到其他地方。
仅扬中按下停息键，明显不能阻止熔喷布的疯狂。南方周末记者从多个微信群看到，仍有很多人以“中石化”为名贩售熔喷布，交货地址广东、山东、河北都有。其中很多人都号称现货可提，但需要按吨交纳定金，每吨在2万-3万不等。从4月19日起，南方周末记者看到的大大都熔喷布报价已接近70万每吨，且要责备款提货。
此外，还有更多来路不明的熔喷布，只标了然“国产”就起头在微信群里漫天要价。在群里泡久了不难发现，里面大大都并不是实在的货主，而是处处探问需求的“倒爷”。
疫情以来，口罩、熔喷布等均属于兼顾物资，各地都出台过响应的管控办法，这就致使很多口罩厂底子拿不到货。而在曩昔两个月，中国的新增口罩厂已是2019年全年的四十多倍。
这促使“倒爷”起头在这个行业兴起。
河北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负责人李俊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他们1月底才买了口罩机，最起头发现底子买不到熔喷布，联系了几家大企业都告诉他，必必要省政府开具的公文，才能取货。他后来起头经过网上找货，但发现很少有人能放置现场看货。大大都人都是不停催他交定金，假如不掏钱，几分钟就涨价。
自公安部近期起头专项冲击倒卖熔喷布违法犯罪活动以来，倒卖熔喷布的产业链已起头下沉。
上述微信群的一位群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有的人之所以会被踢出群，是由于骗子和“卧底”太多，现在看到有人要具体联系方式便能够被拉黑。假如真的是诚信卖家，根基全程都靠微信，验货一般要隐语视频，就是双方经过语音约定好一句隐语，要求供货者到货物现场拍摄一段视频，而且要在视频中说出约定好的隐语，以此证实自己确切有货。一样，买家也要以一样的方式，证实全款才能。
但即使如此，在口罩厂收到货之前，这些熔喷布的实在来历也几近无迹可循。李俊健说，自己就拍过隐语视频，对方那时号称可以供给20吨中石化99过滤度的布，但要求他一次性全数买走。李终极还是没敢相信对方，“我机械放在这里停着也是赔钱，万一买了赝品，岂不是赔得更多”。
究竟上，即即是在曩昔两个月最疯狂的扬中，很多人也不清楚他的货终极流向了那里、卖了几多钱。王小勇说，那时上门收布的外地估客可谓是铁鞋踏破，这个刚走，此外又来，大大都都是外地人。他也只是听说买布的是安徽、福建、河南等地的小口罩厂。
在李长明看来，就是这些外地估客，在供需之间抬高了物价。由于抗疫物资管控，一方面口罩厂要经过这些人找到供给商，另一方面一些小生产商也需要靠这些人拿到原材料。
对于眼下的停息，李长明并不附和，他以为最需要的是提升生产物资，而不是搞一刀切。他之前的投入，有一部分是银行存款。假如一寸布不能生产，他将血本无归。但他对自己的产物有信心，眼下也还没有卖掉机械。他说，假如政府指导得好，扬中是有能够诞生一个新产业的。
2020年4月11日，北京，工人在燕山石化熔喷无纺布生产线厂房检察装备运转情况。 （视觉中国/图）
为什么是扬中
龚宇说自己直到现在，也搞不清为什么这场疯狂的游戏会发生在扬中。虽然江苏、浙江是中国的纺织业大省，但扬中此前并没有太多相关企业。疫情之前，故乡在龚宇记忆里最深入的是河鲜。扬中盛产河豚，每年城市举行河豚文化节。
在他印象里，扬中最夙起头做熔喷布，是从西来桥镇起步的。大要2月初，他就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卖熔喷布的消息。开初只要零星几个，后来越来越多，到3月中旬，就连他身旁的亲戚也跑来乞贷，拉他入伙，买机械做熔喷布。
西来桥镇地处扬中最南端，从舆图上看，它与常州下辖的小河镇（今孟河镇）直线间隔不敷5千米。
关于扬中生产熔喷布的起源，李长明以为源于常州的小河镇。在他记忆里，疫情起头后，熔喷布买卖最早是浙江人做，后来到小河镇落了根。小河镇在常州、丹阳、扬中的交界处，没什么人晓得，在人们还在家中隔离的时辰，已经起头生产。后来传到扬中才开了花。
假如从口罩起头溯源，上游产业可以一向追溯到原油产业。原油的下流是丙烯，丙烯则是生产聚丙烯的首要质料，聚丙烯在化工范畴利用普遍，生产口罩所需的熔喷布及普通无纺布，只是其利用之一。
作为口罩的焦点材料，熔喷布并非需要大范围生产的商品。据中国纺织业协会的数据，2019年中国熔喷非织造布的总产量约为5.5万吨，其中用于口罩生产的熔喷布只要1万吨左右，而按照中石化此前公布的标准，均匀每吨熔喷布便可生产约100万只医用口罩、30万只N95口罩。
这个产量相对一般期间的需求已相当充沛。是以，用于医用口罩生产的熔喷布，曩昔在石化行业并不是主力产物。完全处置单平生产的企业几近没有，眼下产量较大的几家，首要包括恒天嘉华非织造有限公司（中国恒天团体部属企业）、欣龙控股(000955.SZ)、中石化、泰达干净、山东俊富无纺布有限公司等。
直到疫情发生，口罩需求急剧扩大，原本一般的熔喷布产业才酿成短板。据新华社消息，为处理口罩供需冲突，国务院此前已经过摸排、鞭策中国石化、国机团体等央企转产熔喷布，提升产量。停止3月28日，央企熔喷布日供给量已到达42.5吨，累计生产供给跨越1000吨，可供生产10亿只口罩。
但是这些逐步提升的产能只是“定向供给”，这就致使官方激增的口罩厂照旧“一布难求”。在人们聚焦于这个忽然诞生的“熔喷布之乡”时，大大都人很难意想到，扬中仅是填补了官方供需链的一环，假如没有大量官方口罩厂的需求，以及物资管控，这样魔幻的故事生怕永久不会发生。
在庞大的好处引诱下，即使没有扬中熔喷布，也会有其他地方捷足先登。究竟上，早在扬中被停息之前，山东、河南、安徽、浙江、广东等地都曾有熔喷布小作坊遍及的现象，扬中只不外是其中一个典型案例。
除了类似扬中这样遍地开花的小企业之外，早在公众还在聚焦各类抗疫物资欠缺时，产业链上游的本钱就已经嗅到了风声。春节后首个买卖日（2月3日）前夜，上市公司道恩股份（002838.SZ）就公然流露自己是全国最大熔喷布质料生产商。这家以高性能热塑性弹性体、改性塑料、色母粒等产物主业的公司，随后累计收获17个涨停盘，股价涨幅停止4月16日已累计高达415%。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孙易、李长明、王小勇、龚宇、李俊健为假名）
南方周末记者 刘诗洋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阿铖 |
小编TIPS：记得点击下方的二维码下载APP，并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哟
|
置顶一天
变色一天
显身卡